按理说她在身旁时,楚浔的神色从不会这般难看,更莫说她亲手斟茶。雨露瞧他神色未缓,只好放下那面团扇,去握他微凉的手,柔声问:“究竟怎么了?也不怕吓着孩子?”
他闻言却倏然间反握住她的手,握得十分用力,像怕她消失不见,修长的指节直扣进她指缝,扣在掌中不肯松开。
天色已晚,想起她不知在外站了多久,楚浔摆手让那一直候旨的暗卫下去,沉声叫他接着查,才捞过她身子将她半抱着稳稳安放到身前御桌。却又越过她,将那封密信上密密麻麻的字被对折进去,捏在指间,借着烛灯的火苗慢慢燃起。
雨露侧目瞧了一息,火光映得她眼底忽明忽暗,一个字都没能瞧见,心底阴沉,忽然伸手去抓那未燃尽的纸角,却被楚浔一把扣住手腕。
“别烫着。”他声音发紧,将那信笺扔到火盆里。
真要计较起来,楚浔从没瞒过或是避讳自己什么。
殿内一时静若寒潭,淡淡的苦味随星点萦绕鼻尖,雨露看着零落的灰烬,默然许久才故作轻松地弯唇,想从紫檀御桌上跳下来,笑道:“只是担心您才来的,若果真无碍,臣妾便回宫去了?”
“别动。”
这姿势刚刚好好,楚浔按住她,垂首在她小腹轻吻,却迟迟没有抬起,闻到她身上果然比从前还要浓些的媚香。他从前觉得那幽香十分醉人,如今却觉得一丝一缕都如细针刺入肺腑。
楚浔不想说谎骗她,可太医早说过女子有孕时最易忧思多虑。林雨露又偏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像她方才那般神情,嘴上不说什么,等真放她回去,少不得要将自己熬得再清瘦几分。
他再抬头起身撑在她身侧时,神态已如常平静,颔首低眸,望向她。
雨露其实并非美艳到惊心的容貌,柳眉纤细,杏眼舒展而清澈,小巧而挺翘的鼻尖微泛浅红。从前她略施粉黛便很是娇俏,眼下因着有孕已不施浓妆,又许是身子渐沉,一举一动都稳重许多,温婉动人。
他忽觉纵他再不愿,她也已因这孩子牺牲了许多。
“林雨露。”
楚浔凑近些许,低唤她的名。
“怎么了?”他甚少这样唤她,雨露忽觉他眼神灼人有些不敢迎上,又想着他刻意隐瞒自己的事,竟下意识想躲,小声说:“你不想让我知晓,我不问便是。”
他心底更疼上几分,吻在她眉心,沉声问:“你信我吗?”
正值夏夜,但帝王寝殿离草木略远,要比暖玉阁静上许多,虫鸣微弱,并不扰人。除却那鸣鸣声,雨露还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因为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她轻轻抬脸便能触到他薄唇。
信任两个字对她而言很重很重。
林雨露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给过他这些,除夕雪夜,上元红楼,甚至直至不久前的生辰,她都没有真正信任他的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