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半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扶着肚子就往榻上爬,一边爬一边说:“听闻女子临盆要几天几夜,陛下最好到那时也这般花言巧语,说几天几夜的漂亮话。”
这话原本是没什么错处的,但楚浔现在对她临盆分娩这桩事儿十分敏感,听她提及便心生恐惧,原本还舒展的眉又蹙起来,宽衣的手都顿住几息。
他觉得自己现在比她还要怕上几分。
“别胡说。”楚浔上榻前吹灭烛灯,侧撑在她身后,手掌护在她隆起弧度之上,虽瞧不出神色,缓缓宽慰的声音在昏暗中却更显低沉:“太医你胎相好得很,再这般将养几个月,不会叫你疼上那么久……”
雨露沾了褥子便困乏,靠在他怀里,连孕着孩儿的肚子都被他护得好好的,声音越来越细弱地讷讷:“这种事哪里说的准……你又不是不晓得……若果真难产……有没有命都——”
“唔——”
刚要会周公,便被他捂住了嘴,雨露睁开眼抗议了几声,抬手扒开他的手,小声骂道:“做什么这般……”
“林雨露,不许乱说话。”
他声音很轻,可语调听起来很奇怪,竟像是带了点祈求的意味,护着自己肚子那只手掌更紧了几分。
雨露怔住,在昏暗中眨眨眼,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柔声宽慰:“说说罢了,陛下从前鬼神都不怕,如今竟怕犯这等言语上的忌讳?”
竟字字如针。
内室沉寂,落针可闻。他前两日已让人把暖玉阁附近洒满驱虫的药粉,怕扰她安眠。楚浔忽地从心底发寒,渐渐浑身都冷起来,喉结滚动后声音低哑:“不是怕忌讳……”
雨露蜷在他怀里,温软的手抚过他那几根修长的指节,动作却越来越缓,含糊着问道:“那是怕什么?”
她的头沉在自己臂弯,而楚浔沉默着,忽然间仿佛听见战场厮杀,刀剑兵刃的鸣响,眼前晃过那叁年刀光血影之间,陨灭自己长枪之下的所有性命。还有,还有因为他那些诏令,灭门、抄斩更或是只为示威惩戒而死的人,里面会不会也有怀着谁骨肉的妻子?
那些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他忽地将手抽了回来,像被她的身子烧灼到一般。楚浔从前不屑鬼神之说,可此刻却无法抑制地恐惧那些虚无缥缈的因果轮回。
像是察觉到他粗重几分的呼吸,林雨露略清醒些,蹙眉问了一声:“楚浔?”
那人没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