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虽然身体尚算完整,但眼神空洞,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惊吓和冲击,精神几近崩溃。
伤兵营的情况更是惨不忍睹。
临时征用的几间民房和搭建的帐篷里,挤满了痛苦呻吟的伤兵。
缺医少药是最大的问题,虽然我们从新野撤离时带走了一部分药材,但在长坂坡的混乱中损失大半,随军的几名医官也是捉襟见肘。
许多重伤员因为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伤口感染化脓,哀嚎不止,生命垂危。
简陋的营地里,死亡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
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每一个数字,核对着每一个名字。
但眼前的景象,耳边的呻吟,还是如同无数根细针,不断刺痛着我的内心。
我知道“明线”必然会付出代价,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保全“暗线”这颗更重要的火种。
但当这代价以如此直观、如此惨烈的方式呈现在眼前时,那种沉甸甸的负罪感和人性的不忍,还是无法完全抑制。
这些士兵,他们曾经也是鲜活的生命,是家中的儿子、丈夫、父亲。
他们信任主公的仁德,追随我们南下,却最终倒在了追兵的铁蹄之下,或者挣扎在死亡线上。
我告诉自己,这是乱世的必然,是战略选择的牺牲。
但看着那些年轻而痛苦的面孔,我的心,还是如同被巨石碾过一般沉重。
清点工作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当最后一份名册统计完毕,元直将汇总的数据递到我手中时,我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数字是冰冷而残酷的:
自新野、樊城出发时,主公本部跟随南撤的可战之兵(不包括裹挟的百姓),尚有近五千之众。
而此刻,经历襄阳城下的犹豫、当阳长坂的溃败、以及沿途的零星战斗和逃散,最终抵达夏口、尚能站立或确认存活的士兵,不足八百人!
不足八百!
这个数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