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田彩那番滴水不漏、温顺恭谨的回答,秦济心中那股复杂的感觉更甚。他看着她,沉默着,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仿佛想穿透那层完美的“安分”表象,看清底下真正的灵魂。这沉默和凝视,让空气凝滞。
作为前世跟了秦济大半辈子的枕边人,田彩太了解这种沉默了。他闷声不语,眼神却如此专注,定是有话要说,却不知从何开口,或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陛下这是……怎么了?】田彩心中警铃微作,但前世累积的经验让她迅速定下心神。她需要一个台阶,一个能让他自然开口、打破这僵局的契机。一个大胆而略带亲昵的念头闪过——这或许能试探出他此刻心情的深浅,也符合她“再次靠近”的目标。
但她必须非常小心,不能流露出任何前世的痕迹,必须像一个真正的新晋才人那样,带着恰到好处的天真和一丝因帝王凝视而产生的无措。
田彩微微抬眸,不再是完全的恭顺低垂,脸上恰到好处地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眼神中带着一丝新人才会有的、被帝王长久注视而产生的羞涩和不安。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慌乱:
“陛……陛下?”她似乎鼓起了一点勇气,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您……您为何一直这般看着妾身?可是妾身……有何处失仪了?” 她问得小心翼翼,带着新入宫妃嫔面对帝王威仪时的天然惶恐,眼神无辜而困惑。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秦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明显慌乱和不安的询问弄得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问出来,更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这似乎更符合他对一个新入宫、位份不高的才人的认知。方才心中那份因“命运偏移”和“未来先知”而产生的沉重审视,在这份真实的、属于今生的慌乱面前,似乎被冲淡了些许。一丝属于帝王的、近乎本能的安抚欲升起,取代了部分探究。
但他立刻警醒。这慌乱是真的吗?还是另一种伪装?江筠关于她“安分”的评价再次浮现。他压下那瞬间的柔软,眼神依旧带着审视,但语气不再那么紧绷,反而带着一种刻意的、居高临下的平静:
“失仪?”秦济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朕看你并无失仪之处。”他顿了一下,目光依旧锁着她微红的脸颊和不安的眼神,“你是朕的才人,朕看看自己的嫔妃,有何不可?莫非……你不愿朕看?”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他在观察她的反应,是更深的惶恐?还是能看出一丝破绽?
田彩的心跳得飞快。皇帝的反应……没有预想中的威压爆发,但这平静的反问,比直接的斥责更让她心弦紧绷。那句“不愿朕看”,更是诛心之问!
她立刻表现出更大的惶恐,眼中迅速盈满了恰到好处的水光(前世练就的本领),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哽咽:“陛下恕罪!妾身……妾身绝无此意!妾身能得陛下垂顾,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怎敢……怎敢不愿?只是寻常女子被男人这般看着也会有羞涩,更何况是被陛下这般天下最尊贵的人呢?”
她说着,身体似乎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将一个被帝王威严震慑、又因自己“失言”而恐惧不已的新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番惶恐至极、又带着点笨拙真诚的解释,反而让秦济心中那份强行构筑的审视壁垒松动了一角。眼前的慌乱和无措,似乎太过真实,不似作伪。至少在此刻,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新人面对帝王凝视的正常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