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翎是一个生病的人,并且是为他爸爸伤心过度而变成这个样子,朝天铮冷眼旁观了片刻,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办法看他这样哭泣,就递了个帕子过去。结果金翎趁机再次搂住他,并且不肯撒手。
他全身僵硬,然而这次他没再把金翎推开,因为他觉得金翎流泪的样子真难看,他不想再看到金翎流眼泪。
犯病程度较轻的时候,朝天铮只要低下头和金翎平视,让金翎看到自己和爸爸不一样的眼珠颜色,金翎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一旦认出他不是爸爸,金翎的神色会立刻变得十分恍惚痛苦。
金翎从不会为骚扰了他而道歉,每次都是冷漠地把他推开,随即自顾自地躲到这座屋子的任何一个角落喝酒。
然而往往是病重的时候更多,就像此刻这个情况,即使看到他的眼珠,金翎也没办法辨认他和爸爸的区别。
“好了,抱这么久也够了。”朝天铮把金翎从自己怀里拽出来,让他安静坐在床上,随后亲自给他喂粥。
他从来没伺候过别人用饭,其实并不擅长做这件事,然而金翎被他爸爸惯坏了,不仅不肯自己拿调羹,甚至都不肯下床老老实实坐在餐桌边吃饭。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金翎将自己饿死,只好暂时充当佣人的角色。
说到佣人,这座宅子的佣人大部分都被他遣散了,只留了洗衣做饭和开车的人。
因为爸爸虽则给他留了一大笔遗产,但他目前没有挣钱的能力,实在有必要从此刻开始规划手头上的财富。
朝天铮说:“过几天这座宅子就要被政府收回,金翎,我要搬出去了。辜叔叔说可以把附近的一栋洋房借给我住,你呢,你有没有想好你要去哪里?”
金翎漂亮的眼睛麻木一转,呆呆地望着他。
他的脑袋近来一直十分迷糊,对方的话他都听得见,可是无法完全懂得其中的涵义。即使懂了,也很难组织起语言将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几乎成了半个聋子哑巴。
见金翎全然没有反应,朝天铮很轻地叹了口气,像是做下一个很艰难的决定,慢慢地说:“我没有爸爸那样能挣钱,我也不会像爸爸那样无限地忍耐你。讲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金翎,你真的要继续这样跟着我吗?”
金翎仍旧是不太懂的样子。
朝天铮又给他喂了一口粥,心里头沉甸甸的:“你不说话,那就由我做主了,就这么办吧。”
他知道自己是主动找了个大麻烦,可金翎目前是完全地癔症了,把跟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他当了救命稻草。要是他撒手不管,这个人不是把自己饿死,大概就是酗酒醉死。
……
辛实从长廊尽头抱着两本习题本走过来,正好看见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从辜镕的书房出来,边往外走,边将手上的一张支票小心翼翼地往西服的内袋里塞。
辜镕坐在黄花梨的大桌前,平静地将钢笔旋进笔盖,门这时被推开了,他抬眼瞧过去,立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起身迎上去,说:“今天下学挺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