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脚步沉重地踏入光绪二十五年,深秋的风卷着枯叶,在长沙城的大街小巷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提督衙门书房内,烛火依旧。周宽世枯坐如石,案头放着一份刚从京城辗转而来的邸抄。
上面的文字冰冷而简洁,宣告着谭嗣同等“戊戌六君子”伏诛的“定案”。
窗棂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点天光被黑暗吞噬。
就在这时,怀中那沉寂了许久的青铜盘,毫无征兆地再次悸动了一下。
这一次,没有预兆性的灼热或冰冷,只有一丝极其微弱、近乎叹息般的波动,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感。
周宽世布满老人斑、如同枯枝般的手,缓缓抬起,极其缓慢地探入怀中内袋。
指尖首先触到的,是那依旧坚硬冰冷的青铜盘。然而,就在他的指尖掠过盘面,触碰到旁边那双鱼玉佩的瞬间——
一股前所未有的、尖锐到极致的冰冷,如同淬毒的冰针,猛地从玉佩上刺出,狠狠扎入他的指尖!
“嘶!”
周宽世倒抽一口冷气,手指猛地一缩,指尖瞬间变得麻木刺痛。
他惊疑不定地将双鱼玉佩取了出来,凑到摇曳的烛光下。
温润的玉佩表面,那两条首尾相衔、原本玉质莹白、形态祥和的鲤鱼,此刻竟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变化!
其中一条鲤鱼的身体,从头部开始,向下蔓延出一缕缕如同蛛网般、极其纤细却又清晰无比的血色纹路!
那血色并非浸染,更像是从玉石最深处渗透而出,鲜艳、妖异,带着一种不祥的粘稠感,如同凝固的血丝,正缓慢地、无可阻挡地侵蚀着原本纯净的玉质!
另一条鲤鱼依旧温润洁白,但它的姿态,在烛光的晃动下,竟隐隐透出一种试图挣脱束缚、奋力向前游动的挣扎感!
首尾相衔的和谐被打破了,一种无声的对抗和撕裂感,从那小小的玉璧上弥漫开来。
周宽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玉佩上那蔓延的血纹。
那血色,刺得他眼球生疼,仿佛又看到了菜市口刑台上喷溅的热血。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的明悟,如同这深秋的寒露,瞬间浸透了他早已枯槁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