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起初是极细微的,像初冬寒夜里最后一丝将断未断的游丝,若有若无地钻进耳膜。
他疑是风声,或是疲惫的错觉。可当他停下脚步,凝神细听,那呜咽声陡然清晰、放大!
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化作万马奔腾的咆哮、千军冲锋的嘶吼!
无形的声浪狠狠撞在他身上,震得他腰间悬挂的、象征着尊荣与家世的十二块和田白玉玉牌叮当作响,每一块温润的玉牌都在那瞬间变得冰凉刺骨。
“九帅!地窖!地窖里——”凄厉的喊叫混合着沉重的撞击声,一名浑身浴血的参将几乎是撞碎了虚掩的殿门,翻滚着扑倒在曾国藩脚前。
他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裂开,更骇人的是,那伤口深处,竟有一截森白的骨头碴子刺破皮肉,直直地钻了出来!“……全是竖着埋的!邪门!邪门啊!”
曾国荃眼中戾气暴涨,猛地夺过身旁亲兵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一脚踹开后殿紧闭的厚重木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尸蜡、腐土和某种奇异香灰的恶臭浓雾般扑面而来。
火把的光芒摇曳着,照亮了刚刚被撬开的青石板地面下的景象。
饶是曾国荃身经百战,杀人如麻,此刻也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寻常的尸坑。数百具尸体,如同被精心栽种在田里的麦穗,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直立排列着!
尸身被一层灰黄半透明的尸蜡严密包裹,僵硬地保持着站立的姿态。每一张蜡化凝固的面孔,都扭曲成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嘴角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向上拉扯,几乎裂到了耳根,露出里面同样被蜡封住的、黑洞洞的口腔。
那笑容凝固在永恒的痛苦和嘲弄之中,直勾勾地“仰望”着闯入者。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具尸体的天灵盖正中,都深深钉入一枚三寸长的、锈迹斑斑的铁钉!
“子时三更,阴阳交替,百无禁忌——”殿外,更夫沙哑的嗓音拖着长长的调子,敲响了子时的更鼓。
“当!当!当!”
鼓声余音未落,正殿四角高翘檐牙下悬挂的铜铃,毫无征兆地疯狂震颤起来!叮叮当当乱响一片,如同千百只受惊的鸟雀在同时扑翅尖叫!
紧接着,悬挂在正殿最上方、那块巨大沉重的“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鎏金巨匾,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木头撕裂声中,轰然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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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万钧之势,狠狠砸在殿前青石板上,碎裂的金块和木屑四处飞溅,扬起漫天烟尘!
曾国藩下意识地按住腰间那条温润的玉带。这十二块世代相传、浸染过岳麓书院墨香的和田白玉,此刻隔着衣料竟传来一阵阵灼烫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