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二个蝠翼恶灵,在十字架烙印的灼烧和玉光的双重压制下,惨嚎声越来越弱,庞大的身躯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坍塌、缩小,最终也被漩涡的吸力扯入,消失无踪。
巨大的血色旋涡缓缓停止了旋转,开始向内收缩、塌陷。
漩涡中心那吞噬了无数血魂和怨气的噬魂盘,发出最后一声低沉的嗡鸣,盘面上疯狂跳动的二十八宿铜钉终于彻底静止下来,天池中的磁针也停止了旋转,直直指向南方。
盘体上那层妖异的血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历经万载岁月沉淀的古铜色,厚厚的铜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覆盖了盘面,掩去了那些繁复的星图和凹槽。
唯有盘心北斗七星勺柄“摇光”星的位置,一点细微的红芒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在铜锈之下——那是一粒昨夜血战中,某朵血色曼陀罗凋零时落入天池深处的种子。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被这场惊天动地的交锋彻底撕碎、驱散。久违的、真正的阳光,带着劫后余生的暖意,艰难地刺破残留的烟尘和水汽,洒落在满目疮痍的金陵城上。
那光芒,如同熔化的金液,流淌在断壁残垣之间,映照着凝固的血泊、散落的兵器和倒伏的尸体,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近乎虚幻的、悲壮的金红色。
硝烟未散,血腥味依旧浓得化不开。幸存的湘军士兵们如同从一场漫长而恐怖的噩梦中惊醒,茫然地站在废墟之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这片被彻底改变的土地。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目睹袍泽惨烈献祭的巨大悲恸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片死寂的麻木。
总督府的屋顶,在昨夜的战斗中奇迹般地保留了大半。
周宽世独自一人坐在最高处一根断裂的焦黑梁木上。他身上那件染血的官袍被晨风吹拂,猎猎作响。
他怀抱着那枚已然被厚厚铜锈完全包裹、恢复死寂的古旧噬魂盘,如同抱着一个沉睡的婴儿,又像抱着一块沉重的墓碑。
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双曾经因阴阳眼而流下血泪的眼睛,此刻异常地清澈、明亮,如同被雨水洗刷过的寒星。
他的目光穿透城内袅袅升起的残烟,越过残破的城墙,坚定地、一瞬不瞬地投向远方——那里,巍峨的紫金山在晨曦中显露出黛青色的轮廓,沉默地矗立于天地之间。
山巅的云雾被染上淡淡的金边,仿佛预示着某种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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