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短暂的死寂,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接着,一个刻意压低、仿佛经过特殊处理而听不出明显特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居高临下的冰冷威严的男声传了过来,背景音极其安静,静得能听到电流微弱的嘶嘶声,如同毒蛇吐信:
“卫东同志,省里‘老家’来人了,对云川最近的风向……很关切。”
孙卫东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滑腻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失控地擂动起来,几乎要冲破喉咙!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粘腻的冷汗,浸透了里面昂贵的真丝衬衫。“省……省里……老家?”他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握着听筒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变得惨白。
“风大,容易迷眼。”那个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重锤,狠狠砸在孙卫东的心坎上,砸得他魂飞魄散,“该扫的落叶,要扫干净。该捂紧的盖子……绝不能漏一丝缝。”对方特意在“陈年旧账”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的针,带着赤裸裸的警告意味,“‘老家’希望看到的是安定团结,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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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或询问的机会,电话那头“咔哒”一声,干脆利落地挂断了。只剩下一串单调、空洞、仿佛永无止境的忙音,在孙卫东耳边尖锐地回响,如同为他敲响的丧钟。
他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木雕,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冰冷的汗珠,汇聚成流,沿着太阳穴滑落。听筒从他完全失去力量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砸在光洁的红木办公桌边缘,然后悬在半空,连接线拉扯着,像吊死鬼的绳索,来回晃荡,绝望地、空洞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坚硬的桌沿。
**嗒……嗒……嗒……**
那单调而绝望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局长办公室里,被无限放大,清晰地回荡着,如同他骤然跌入深渊的心跳。而听筒下方,那串代表着省城某个核心权力区位的区号数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带着灼人的恶意,狠狠地烫在了他因恐惧而放大的视网膜上,留下一个再也无法磨灭的、带着不祥预感的印记。
办公室的门,是在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中,被猛然推开的。
孙卫东像受惊的兔子般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残留的惊惶还未褪去。门口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县纪委副书记严明,他身后的两人,孙卫东认得,是纪委纪检监察一室的主任老张和一个年轻却眼神锐利的生面孔——陈青禾。严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肃杀。
“孙卫东同志。”严明的声音不高,却像铁块砸在地上,字字清晰,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根据云川县委常委会决定,并报经清源市纪委批准,现对你涉嫌在县第一纺纱厂改制过程中严重违纪违法问题,正式立案审查调查!”
“立案”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孙卫东耳边炸响。他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冰冷的办公桌沿,指尖冰凉。
严明没有停顿,目光如炬,继续宣告:“同时,依据《中国共产党纪律检查机关监督执纪工作规则》相关规定,经批准,现决定对你采取留置措施。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交出随身通讯工具,跟我们走一趟。”
“留…留置?”孙卫东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白转灰,最后变成一片死寂的土色。他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彻底崩溃了。他猛地扭头看向窗外,仿佛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这一刻,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的爆响,瞬间模糊了外面的世界。白茫茫的水幕之中,视线一片混沌。然而,就在这混沌的雨幕边缘,孙卫东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