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禾静静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等钱大勇的表演告一段落,他才放下保温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干净?”陈青禾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钱老板的发家史,恐怕经不起一个‘净’字吧?”
钱大勇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眼神闪烁了一下:“你…你什么意思?”
陈青禾不再看他,转头对一旁负责记录的老张低声道:“张哥,这里交给你。按程序问,做好记录。”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钱大勇那张强作镇定却已泄露一丝慌乱的脸,“钱老板既然喜欢谈‘规矩’、谈‘合法’,那我们就好好查查,你钱大勇的发家之路,到底有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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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不再理会钱大勇陡然拔高的“你们这是污蔑!我要找律师!”的叫嚣,转身大步离开了谈话室。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关上,将钱大勇的咆哮隔绝在内。
走廊的冷空气让陈青禾精神一振。他没有丝毫犹豫,直奔县工商局档案室。此刻已是深夜,档案室大门紧闭。陈青禾直接拨通了工商局长的电话,言简意赅:“纪委办案,急调钱大勇名下所有企业及关联企业十年内的工商注册、变更档案,现在就要。”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乱的应承声。不到二十分钟,睡眼惺忪的档案管理员小跑着赶来开了门。陈青禾和老张一头扎进了堆积如山、散发着陈旧纸张和灰尘味道的档案库里。
时间在翻动纸页的沙沙声中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灰,又透出些许鱼肚白。陈青禾和老张的眼圈熬得通红,面前摊开的档案卷宗越堆越高。油墨深浅不一的档案纸上,记录着钱大勇和他那些层出不穷的关联公司在云川这片土地上留下的印记。
“陈主任,你看这个!”老张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奋,他指着几份不同年份、不同公司名称的档案,“云川机械厂,九五年破产清算,资产接收方是‘宏达物资回收公司’,法人代表钱大勇!”
“九七年,县食品公司下属冷库设备‘报废’处置,买家是‘昌盛再生资源有限公司’,背后实际控制人还是钱大勇!”
“九八年,县建筑公司一批‘淘汰’工程机械,评估价极低,最终流向了‘大勇商贸’…”
一份份档案被抽出来,按时间顺序在长条桌上铺开。一条清晰得令人心惊的轨迹逐渐在泛黄的纸页间浮现出来: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云川县几乎所有宣告破产或经营困难、需要进行资产处置的县属国企,其所谓的“不良资产”——无论是厂房、设备、地皮,还是库存原料——最终的接收方,兜兜转转,都指向了钱大勇,或者是他用不同亲属、马甲名字注册的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公司。
这些资产的评估报告无一例外地显示着惊人的“缩水”,处置价格低得如同废品收购。而钱大勇接手后,这些“废品”往往经过简单翻新或直接转手,便能在市场上获取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暴利。
“这家伙…是把全县的国企当成了他的私人废品收购站!”老张咬着牙,手指重重地点在档案上,“这哪是什么‘战略投资者’,这就是一条吸附在国有资产上的蚂蟥!专吸国企的血!”
陈青禾的目光锐利如刀,在那些刻意分散却又最终归拢的股权结构图上扫过。他拿起一份九六年的档案,上面记录着县农机厂一批“报废”机床的处置。接收方是一个叫“顺达机械”的小公司,法人代表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他立刻翻出钱大勇核心公司的股东变更记录,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很快找到了这个“顺达机械”法人代表的姓名——赫然出现在钱大勇堂弟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