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锤落下,整个低矮的铺子似乎都在震动。灼热的空气裹挟着铁屑和煤灰,呛得历锋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逼了出来。
那打铁的壮汉停下锤子,抹了一把脸上混着煤灰的汗水,露出一张被炉火熏烤得粗糙黝黑的脸。他瞥了一眼门口那个瘦小、肮脏、不住咳嗽的身影,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滚出去!”声音粗嘎得像砂纸摩擦铁块,“臭烘烘的,别熏坏了老子的铁!”他手里的铁锤威胁性地掂了掂,指向门口。
历锋的心猛地一沉。他强忍着咳嗽,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极度的寒冷和虚弱被这灼热的环境一激,内外交攻。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抖得太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却又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执拗:
“买…买刀…”声音嘶哑干涩。
壮汉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小叫花子还真敢开口。他上下打量着历锋,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那身破烂,最后落在他紧紧攥着的、沾满污泥的手上。
“买刀?”壮汉嗤笑一声,满是嘲讽,“就你?几个铜板?滚蛋!老子这没削指甲的玩意!”他显然把历锋当成了那种只想花一两个铜板买把破铁片玩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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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锋没动。他往前挪了半步,摊开了那只紧攥的手。三枚沾着污泥和暗红血渍的铜板,躺在他乌紫的、满是冻疮裂口的手心里。铜板被磨得很亮,在昏暗的铺子里,在炉火的映照下,反射出微弱却固执的光。
“三…三枚…”历锋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能买…什么?”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壮汉腰间挂着的几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又迅速扫过角落里一个破木箱,里面胡乱堆着一些锈迹斑斑、形状不一的铁器废料。
壮汉的目光落在那三枚磨得发亮的铜板上,眼里的厌恶和嘲讽淡去了一丝,但依旧冰冷。他大概也明白,这三枚铜板,对这个冻得半死的小叫花子意味着什么。他没再赶人,只是不耐烦地朝墙角那个破木箱努了努嘴。
“自己翻!三枚铜板,只够拿那堆破烂里的!”他粗声粗气地说完,不再理会历锋,转身抡起锤子,又狠狠砸向砧上那块渐渐变暗的铁条。
铛!火星再次溅开。
历锋如蒙大赦,几乎是扑到那个破木箱前。箱子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和霉烂味。里面堆满了各种弯曲的锄头碎片、豁口的柴刀、断裂的镰刀头、生锈的铁钉……都是些彻底报废的玩意儿。
他跪在冰冷油腻的地上,急切地在里面翻找。手指被尖锐的铁锈边缘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渗出血珠,混着污泥和铁锈,他也浑然不觉。翻找了半天,触手所及,都是沉重、粗笨、毫无用处的废铁。绝望感又开始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手指碰到了一件冰凉、细长的东西。
他拨开上面的几块锈铁片,把那东西抽了出来。
是一把匕首。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把匕首的残骸。
刀身只有成年男子手掌长短,窄而薄,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像凝固的血痂。刀尖处有一个明显的崩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磕掉了一块。刀柄是两块粗糙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铁片铆合在刀茎上,握在手里冰冷刺骨,硌得慌,边缘还有些毛刺,没做任何打磨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