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柱啃烧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皱起了眉头:“明哥儿,这地方…味儿有点冲啊?好像…还有点别的味儿?”
李明也闻到了。除了河水淤泥的腥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还有…一丝隐隐的、令人不安的腥甜?
他推开车窗,向外望去。镇子入口处,一棵枯死的老槐树下,围着一小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人群外围,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正怯生生地朝这边张望,眼神麻木而空洞。
更远处,靠近河边一处稍高的土坡上,似乎有一片焦黑的痕迹,几根烧得只剩下半截的木头桩子歪歪斜斜地立着,冒着缕缕青烟。
李明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这云溪,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平静。那本《志略》上的冰冷文字,正以一种更加直观、甚至带着一丝不祥气息的方式,缓缓展露在他的眼前。
“停车。”李明沉声道。
骡车在镇口不远处停下。
李明刚下车,就听到老槐树下传来一个嘶哑而悲愤的哭喊声:
“…还我儿命来!你们这些天杀的!说好的清淤钱呢!人都没了!连个尸首都不让俺们找全乎!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哭声凄厉,撕心裂肺。
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那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味,随着风,更加清晰地飘了过来。
从云溪回到江宁府的李明,仿佛从浑浊压抑的泥沼,一头扎回了锦绣繁华的漩涡。只是这一次,他眼中的繁华,似乎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云溪岸边那悲怆的哭喊,那若有若无的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气味,还有那些麻木空洞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与眼前车水马龙、笑语喧阗的街景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暂时将云溪的沉重见闻压在心底,当务之急是应对即将到来的院试。考棚附近一家清幽的“听雨轩”茶馆二楼临窗位置,成了他每日温书的据点。一壶清茶,几卷书册,窗外是流淌的秦淮支流,倒也算闹中取静。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多久。一股暗流,开始在江宁府的学子圈子里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