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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运河夜话（第2页）

忠叔没有笑，他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青菜，目光却越过喧嚣的大堂，投向窗外灯火阑珊、人影幢幢的码头深处，声音低沉得只有李明能听清：

“少爷，听见了？这还只是通州码头，几个行商的牢骚。真正的京城，那水底下藏的暗礁旋涡，比这凶险十倍、百倍。繁华似锦，烈火烹油…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他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在李明心头。李明顺着忠叔的目光望去，码头上光影交错，一片迷离。

在那片迷离的光影深处，他似乎又看到了那道如影随形、戴着破旧草帽的身影，正隐在一堆货物的阴影里，帽檐微微抬起，冰冷的目光穿过喧闹的码头，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地舔舐着悦来客栈二楼这扇透出灯光的窗户。

夜风带着运河特有的湿冷气息，从窗缝钻入，吹得桌上的油灯火苗一阵剧烈跳动，光影在李明年轻的脸上明灭不定。

官道被秋雨泡得稀烂，车辙深陷，泥浆四溅。马车轮子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陷在泥坑里动弹不得。

张铁柱骂骂咧咧地跳下车，挽起袖子，露出铁疙瘩般的胳膊，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大喝一声：“起！”双臂较力，硬生生将沉重的车厢从泥潭里扛了出来，惊得拉车的驽马都打了个响鼻。

“铁柱兄，真乃神力！”李明从车窗探出头，笑着赞了一句。

张铁柱嘿嘿一笑，抹了把脸上的泥点子：“小意思！这破路，还没俺们村后山沟难走！明哥儿坐稳了，俺看前面好像有热闹…呃，好像不太对劲？”

他话音未落，前方拐弯处一片稀疏的柳树林边传来的哭喊喝骂声已经清晰地传了过来。

“老东西！给脸不要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拿不出银子，就拿你这破屋抵债！再敢啰嗦，打断你的狗腿！”一个尖利嚣张的声音刺破空气。

“大爷！大爷开恩啊！”一个苍老悲怆的声音苦苦哀求，“小老儿不是赖账！实在是…实在是去年遭了水灾，地里颗粒无收，儿子又被拉了壮丁，家里就剩我和小孙女…这屋子虽破，也是祖上传下的栖身之所啊！求大爷再宽限些时日，等小老儿采些草药卖了…”

“宽限？老子宽限你，谁宽限老子？滚开！”伴随着一声粗暴的呵斥，是重物倒地、瓦罐碎裂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一个小女孩惊恐的尖叫：“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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