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此刻就在不远处书房的阴影里,通过特意留出的缝隙,将庭院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乔清洛那凄厉的控诉,那疯狂自毁的举动,那捶打腹部的狠劲…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利刃,将他凌迟!他目眦欲裂,心脏痛得几乎要炸开!他多想立刻冲出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真相,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告诉她他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然而,他不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跑腿杂役李三,正鬼鬼祟祟地躲在回廊拐角的阴影里,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甚至那个挨了鞭子的王婆,也被人搀扶着在远处探头探脑!
顾远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毯上,他却浑然不觉。他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维持那该死的“沉稳”。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守着的赤磷卫低声吩咐:“去听雨轩,告诉苏姨娘,夫人心情不好,在闹脾气,让她别在意,安心待着。再…送些新到的江南绸缎和首饰过去,就说本王赏的,让她高兴高兴。” 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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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传达下去,顾远只觉得一阵阵反胃。他这是在往清洛的伤口上撒盐!可他别无选择!他必须稳住苏婉娘,让她继续沉浸在“得宠”的幻觉里,成为麻痹范文眼线的最佳道具!
听雨轩内,苏婉娘接到顾远的安抚和厚赏,尤其是那句“夫人心情不好在闹脾气”,让她简直要得意得飞起来!乔清洛!那个曾经高高在上、让她仰望的正妃,终于被她踩在脚下了!她在“闹脾气”?那是失败者的无能狂怒!而自己,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巨大的胜利感和权力感彻底点燃了苏婉娘心底的野火!她不再满足于模仿乔清洛,她要超越她!她要真正成为这王府里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她开始运用起心计。
范文送来的那个贴身丫鬟翠柳,心思活络,善于察言观色。苏婉娘敏锐地察觉到,翠柳看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敬畏,渐渐变成了讨好和依附。她立刻将翠柳视为心腹,私下里赏赐不断,言语间也多有暗示和倚重。翠柳本就是带着任务来的,见苏姨娘如此“得宠”又肯笼络自己,自然顺水推舟,成了苏婉娘在听雨轩内最得力的耳目和爪牙。
很快,苏婉娘就将矛头对准了乔清洛最信任的春杏。她开始指使翠柳,在分派府中用度时,故意克扣正院那边的份额,尤其是乔清洛孕中喜欢的时令水果、精细点心,总是“恰好”分完了,或是“品相不佳”。一些送往正院的日常用品,也总是被“疏忽”地拖延或送错。春杏气不过,找管事理论,管事却支支吾吾,暗示是“听雨轩那边先挑的”。
春杏去找苏婉娘理论,苏婉娘却端坐在主位上,学着乔清洛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眼皮都不抬一下,声音带着刻意拿捏的慵懒和傲慢:“春杏姑娘这话说的,好像本姨娘故意为难正院似的。府里东西就那么些,自然是紧着王爷和要紧的地方先用。王妃姐姐怀着身子,胃口不好,那些甜腻的点心水果,吃多了反倒不好。本姨娘这也是…替姐姐着想呢。” 她故意将“王妃姐姐”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浓浓的讽刺。
春杏气得浑身发抖,却碍于身份,无法发作,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回去禀报乔清洛。
在顾远面前,苏婉娘更是将媚态发挥到了极致。她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多半是翠柳从外面探来的消息,顾远曾经为了迷惑拜火教的耳目,乔装去过青楼妓馆,虽然只是做做样子。这消息到了苏婉娘耳中,却成了顾远“风流”的证据。
她开始大胆地尝试那些她从戏文里听来的、从翠柳隐晦的描述里想象出的风月手段。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故意在顾远面前“不小心”滑落肩带;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学着妓馆女子的腔调说着露骨的挑逗话语;她甚至在顾远批阅公文时,像蛇一样缠上去,用生涩却大胆的动作撩拨他…她将“角色扮演”玩得乐此不疲,眼中燃烧着赤裸裸的欲望和对权力地位的渴望。
顾远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模仿着那些低劣的风尘媚态,只觉得一阵阵恶心反胃。这与他记忆中清洛的聪慧灵动、率真娇嗔,简直是云泥之别!然而,为了计划,他只能强忍着。有时,看着苏婉娘那年轻饱满的身体和故作天真的放荡,他作为男人的本能也会被勾起一丝涟漪,毕竟她确实年轻貌美,投怀送抱。他会顺势捏着她的下巴,说些轻佻的话,甚至配合着做些亲昵的举动。但每一次,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在气息交缠的时刻,他脑海中浮现的,永远是乔清洛含泪的眼眸和绝望的神情。那点生理性的冲动瞬间便被巨大的愧疚和痛苦所淹没,剩下的只有更深的厌恶和演戏的疲惫……
他只能将所有的补偿和爱意,都倾注在暗中。他严令金银二先生银兰和何佳俊,务必确保正院的一切用度都是最好、最精细的,远超市面能买到的品质。乔清洛喜欢的珍稀水果、安胎补品,顾远动用自己的秘密渠道,不计成本地弄来,再由银兰“悄悄”送入正院。府里新得的珍贵皮毛、绫罗绸缎,顾远明面上赏给苏婉娘以示“宠爱”,暗地里却让何佳俊将更稀有、更华美的同类型物品,甚至是他早年征战获得的、意义非凡的珠宝,通过隐秘的方式送到银兰手中,再“不经意”地出现在乔清洛的妆奁里。
他更是每晚,在确认范文的眼线放松警惕后,如同鬼魅般潜入正院。他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贪婪地凝视着乔清洛沉睡的容颜。他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头,看着她眼角未干的泪痕,看着她无意识护着小腹的手…心如刀割。他会无声地靠近,为她掖好被角,在她枕边留下他亲手采摘的、带着晨露的野花,他知道她喜欢这些,或是她儿时最爱吃的某种家乡蜜饯。然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带着满身的疲惫和蚀骨的思念,悄然离去。
乔清洛并非毫无所觉。她恨顾远,恨他的薄情,恨他的羞辱。可每当夜深人静,半梦半醒间,她总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床边,带着让她心安的温暖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她能闻到枕边那不属于侍女摆放的、带着山野清香的野花气息;她能摸到妆台上多出来的、触手温润的陌生宝石;她能尝到银兰“偶然”寻来的、久违的家乡味道…还有那偶尔一瞥间,消失在门廊后的、熟悉的挺拔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