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鲔整理着被扯皱的衣领,悻悻道:"还是阴夫人明事理。文叔啊,不是我说你..."
"闭嘴。"刘秀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握住阴丽华的手,声音沙哑,"三个月。最迟半年,我必接你离开洛阳。"
阴丽华笑着点头,却在他转身时迅速抹了下眼角。刘秀大步走向马车,突然回头对朱鲔冷笑:"朱大司马今日'恩情',刘某铭记于心。"
朱鲔被他眼中的寒意吓得后退半步,随即又挺起胸膛:”行大司马事刘将军慢走,本官定会好、生照料尊夫人。"
刘秀最后深深看了妻子一眼,翻身上马。当马蹄声渐渐远去,阴丽华仍站在原地,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朱鲔凑过来假惺惺道:"夫人放心,本官这就加派三十...不,五十名侍卫保护宅院。"
阴丽华看都没看他,转身往内院走去。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像风雪中不折的修竹。朱鲔讨了个没趣,悻悻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城外十里亭,刘秀突然勒住马缰。随从们惊讶地看着他们向来沉稳的主子一拳砸在亭柱上,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也浑然不觉。
"主公..."冯异担忧地上前。
刘秀望着洛阳方向,眼中翻涌着滔天巨浪。许久,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得可怕:"记下来,建武元年冬十月,更始帝刘玄,大司马朱鲔..."
他没有说完,但冯异明白。这个仇,迟早要报。
黄河水滔滔东去,刘秀的马车渐行渐远。洛阳城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只无形的手,试图抓住什么,却终究徒劳。
刘秀的指尖在羊皮舆图上摩挲出一道油亮的痕迹,从邯郸到真定,再从真定到蓟城。河北的山川河流在他手下起伏,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墨迹未干的标记显示着铜马、青犊等流民军的活动范围,朱砂点出的则是各地豪强的势力分布。
"主公,有个自称来自长安的邓禹求见,说是您的故交。"冯异掀开帐帘时,带进一缕裹着沙尘的风。
刘秀的手顿住了。一滴墨从毛笔尖落下,在邯郸的位置晕开成黑色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