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琛站在金属工作台旁,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打开那个半旧的金属医药箱,冰冷的目光扫过里面的器械和药品。生理盐水、注射器、几支标注着外文的安瓿瓶(青霉素、链霉素)、纱布、绷带……她的手指稳定得如同精密仪器,迅速取出需要的物品,摆放在蒙着油污的帆布上。
“把她放平。”陈琛的声音穿透朱莓的呜咽,冰冷清晰,不容置疑。她的目光落在蓝山胸口那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上。
张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沉重,和王伯一起上前。朱莓像护崽的母猫,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疯狂的恨意和泪水,死死瞪着张煜和王伯,小小的身体挡在蓝山身前:“不许碰她!你们走开!你们都是坏人!是你们害了蓝山姐姐!”
“朱莓!”陈琛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淬火的钢鞭,带着一种冰冷的威压狠狠抽在朱莓脆弱的神经上!“你想看着她死吗?让开!”她镜片后的眸光锐利如刀,直刺朱莓眼底深处那疯狂的戾气。
朱莓被那眼神中的冰冷和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震慑住了,疯狂的气势瞬间一滞。她看着蓝山灰败的脸,看着那不断洇血的伤口,巨大的恐惧压过了恨意。她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最终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地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双手依旧死死抓住行军床的边缘,泪水汹涌而出,却再也不敢阻拦。
张煜和王伯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蓝山放平。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让昏迷中的蓝山发出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痛苦呻吟。
陈琛没有丝毫犹豫。她拿起剪刀,动作精准地剪开蓝山右臂伤口上那些被血浸透、粘在一起的纱布和临时缝合的尼龙线。狰狞的伤口再次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黑色的缝合线歪歪扭扭,周围的组织呈现出不祥的黑紫色,肿胀发亮,黄白色的脓液混合着暗红的血液从线脚缝隙中缓缓渗出。浓烈的腥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安静站在角落里,抱着陈琛让她找来的几块相对干净的旧布,小脸煞白,胃里再次翻江倒海,但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眼泪无声地滑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芦苇。
陈琛仿佛对那恐怖的伤口和刺鼻的气味毫无所觉。她拿起一瓶生理盐水,用牙齿咬开瓶盖,动作稳定地将冰凉的液体冲洗在伤口上,冲掉脓血和污物。蓝山的身体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接着,她拿起注射器,敲开一支青霉素的安瓿瓶,动作流畅地抽取药液。尖锐的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她左手稳定地按住蓝山完好的左上臂三角肌位置,右手持针,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刺入皮肤!将淡黄色的药液缓缓推入!整个过程快、准、狠,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业。
然后是链霉素。同样的流程。
注射完毕,陈琛拿起镊子和沾了消毒水(一种刺鼻的褐色液体)的棉球,开始极其仔细地清理伤口深处。她的动作异常专注,镊子尖端小心翼翼地避开重要的血管和神经,清理着坏死的组织和脓液。每一次触碰,都让蓝山的身体在昏迷中痛苦地痉挛。
朱莓瘫在地上,看着陈琛那双稳定、冰冷、沾着蓝山姐姐鲜血的手在她最珍视的人身上“肆虐”,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恐惧和一种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恨意被巨大的担忧暂时压制,只剩下无声的泪水和颤抖。
张煜站在一旁,看着陈琛那专注到令人心悸的侧脸,看着她颈侧那粒在昏黄光线下红得刺目的朱砂痣,再看向床上气息奄奄的蓝山和地上绝望的朱莓。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锁链,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蓝山守护的秘密,陈琛的卷入,朱莓的身份……这一切的核心到底是什么?那个被蓝山呓语中称为“钥匙”的东西,又是什么?
就在陈琛专注清理伤口的时刻,异变陡生!
“唔——!”
昏迷中的蓝山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沉闷而痛苦的呜咽!她灰败的脸瞬间扭曲!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转动!缠着绷带的右手猛地抬起,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源自生命本能的狂暴力量,狠狠抓向俯身在她伤口上操作的陈琛的脖颈!目标直指那粒红得刺目的朱砂痣!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垂死挣扎的恐怖力量!
陈琛的反应更快!在蓝山手指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她的头猛地后仰!同时左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蓝山右手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蓝山手腕的骨骼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声!
“呃啊——!”剧痛让蓝山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吼,抬起的右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陈琛扣住蓝山手腕的手指没有丝毫放松,镜片后的眸光冰冷如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被侵犯领地的、冰冷的警告。她的右手依旧稳稳地握着镊子,停留在蓝山的伤口上方,一滴混着脓血的液体顺着镊子尖端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