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年轻得紧,这些道理不必现在就想通。"东方曜故作姿态地长叹一声,眉宇间堆起几分虚假的关切。他缓缓抬手,宽大的袖袍在晨风中微微摆动,作势要拍风铃儿的肩膀以示安抚。
就在他手掌即将落下之际,动作却突然凝滞在半空。那只保养得宜的手悬停在距离风铃儿肩头三寸之处,五指微微张开,像是在丈量着什么无形的界限。
“罢了。”他最终收回手,转而抚上自己腰间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玉面,“有些事,强求不得。”他语气中带着刻意为之的怅然,眼神却冷冽如冰。
远处的鞭声一声重过一声,夹杂着皮开肉绽的闷响与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东方曜却连眉头都未动一下,反而从怀中取出一方素白丝帕。那帕子白得刺目,在晨光中几乎透明,衬得他指尖沾染的铁屑愈发污浊。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每一根指节都照顾得细致入微,仿佛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染黑的帕子被他随手丢弃,飘飘荡荡落在地上,像一片凋零的花瓣。
“不过……”他突然将染黑的丝帕随手一抛,那帕子飘飘荡荡,正落在晓秋脚边。
“有些机会,错过了可就不会再来了。”说罢,他转身负手而立,眺望着演武场外初升的朝阳,玄色大氅在晨光中泛着暗紫色的光泽。
只见晓秋如幽灵般无声地走到东方曜身侧,“主上……”晓秋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她微微欠身,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风少侠昨日为救奴婢,受了些寒气……”她说着突然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跟着轻颤,“今晨又这般剧烈运功,恐怕……”
东方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很快化作意味深长的笑意:"倒是本座疏忽了。"他顺势收回手,转而抚上晓秋的头顶,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一只猫儿,“还是你细心。”
晓秋温顺地低着头,发丝间露出的耳尖却微微泛红。她袖中的手悄悄攥紧,指甲在掌心掐出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她默默拾起那方脏污的丝帕,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她苍白的指尖在帕子上收紧,将那抹铁锈般的污渍攥进了掌心。
“晓秋,上前来。”东方曜突然开口,广袖翻卷如云,声音似金玉相击般清冷威严。
“是。”她步履轻缓得如同踏在云端。晨光为她苍白的容颜镀上一层薄釉,整个人仿佛一尊即将碎裂的冰雕。
东方曜假意蹙眉,指尖虚点她受伤的臂膀。语气温柔缱绻,宛若真真切切在心疼:“伤处可还疼痛?”
“多亏风少侠来得及时,那贼没怎么伤到我,已经无甚大碍了。”晓秋屈膝行礼,声音平直如尺,平板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背诵早已烂熟的戏文。
东方曜忽而旋身,锦缎衣摆绽开墨色涟漪。他抬腕指向风铃儿,指尖在晨光中凝着一星寒芒:“既然如此,你便去侍奉风少侠起居。”他话音稍顿,唇角勾起新月般的弧度,“须得……如侍奉我一般周全。”
“是……”晓秋缓缓屈膝,垂下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
厢房中,风铃儿倚在雕花窗棂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纸。暮色透过薄纱洒进来,将她半边脸庞浸在昏黄的光晕里,衬得那双灵动的眸子此刻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