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孝儒望着她眉间那道淡疤——那是去岁冬猎时为救他留下的——突然笑了:"有你在,怕什么?"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却重得仿佛七年前雪夜里的誓言。
校场上的战歌如雷震天。三千黑水军铁甲映日,每人胸前都别着一株青麦——那是今晨小瑾潼带着学堂孩童们,从御田里新采的嫩穗。
"铁甲依然在——"
"热血未曾凉——"
歌声中,刘棠翻身上马。那匹名为"踏雪"的乌骓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恰似她手中红缨枪的轨迹。郭孝儒的白马"追风"紧随其后,两骑并辔时,他们腰间玉珏相撞,发出清越的鸣响。
尘土飞扬中,两人的身影渐渐重合。银甲与玄铠在春日下交织成流光的河,恍惚间又见七年前那个雪夜——瘦小的少女背着奄奄一息的少年,在死人堆里蹚出血路。只是如今,她的红缨枪畔有他的铁枪相随,他的战略图上有她的朱笔圈点。
城楼上,小瑾潼踮脚远眺。春风掀起她新裁的藕荷色襦裙,露出脚踝上系着的麦穗手环——那是昨夜刘棠握着她的手,照着温北君留下的半成品编完的。阿穗站在阴影里,手中捧着《齐民要术》,书页正停在"农器"一章。
"该回去了。"阿穗轻声道,"今日夫子要讲《诗经·豳风》。"
小瑾潼摇摇头,将一把青麦穗插进城墙缝隙。嫩绿的麦叶沾着晨露,在风中轻轻摇曳。远处官道上,黑水军的旌旗已化作天边的一线流云。小姑娘突然想起昨日在温北君书房找到的纸条,上面是父亲最后的手迹:
"麦种入土时最难看,抽穗时就漂亮了。"
春风过处,满城柳絮如雪。一片飞絮落在《齐民要术》的书页上,恰好盖住了"耒耜"二字。阿穗抬头望天,恍惚看见七年前的雪夜里,那个银甲染血的少女将军背着奄奄一息的少年,一步步走进温府的灯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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