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给舅舅清洗药盒。医生说,做手术的话,或许还能挨过去,再延长个三五年,后续用药物调理;目前保守治疗的话,最多只有三个月。关于手术费用,说了一个天文数字。
听到还有活的希望,张轩马上把期盼的目光看向了张斐,但他只能冷漠地回应。这个天文数字,是他们无法负担的。舅舅说:“小斐,求你……”
张斐回过身去,不看舅舅的眼睛,只听到他因为病痛一声声痛苦的哀嚎。手上的动作抖了抖,还是继续。心里的恨意让他用言语、用行动去折磨张轩,报复他对自己命运的捉弄;但心底的良知、人性、道德感,又让他不得不在别人的痛苦前感到心痛,柔软,如此反复折磨,累积成层层的矛盾,铺垫在心中,越堆越高,几乎埋过心尖。
张斐还是要按时去健身俱乐部教射击,上次经过超市老板引荐,又小露了几手后,张斐顺利获得了这份工作。关于跟踪他的人,张斐找了几个小孩帮忙,在他日常经过的街道路段上藏了一些监视器,张斐便能从垃圾桶、电线杆上隐藏的摄像头处,看到跟踪他的人。
经过观察,张斐可以确定这些人是从天枢星来的军人,训练有素,分作三、四批轮换。暂时看不出他们的意图。但张斐每日的行踪轨迹普通至极,没有什么好调查的地方,他们也意识到张斐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追踪,行动有所收敛,目前维持微妙的安静状态。
因为张斐的警惕,他们无法进一步做出举动。这一天,张斐正在俱乐部里指导客人射击,经理突然满头大汗地过来通知他,舅舅病情急剧恶化,已经送到了医院抢救。张斐一听,只能放下手中的事情,匆匆赶往医院。
因为一着急,路上的戒备就放松了,张斐经过一个小巷子,匆匆赶往医院时,后脑勺突然一阵剧痛,他就失去了知觉,晕倒在地上。
等他醒来时,依然在那个巷子里,只是一切已经发生了剧变。张斐摸了摸后脑勺,一片湿润,黑暗中看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水。他努力眨了眨眼睛,眩晕中模糊的视线才渐渐清晰。然后发现他一个人躺在暗巷里,天黑了,已经下起了雨,地上污水横流。
过去了多久?张斐咬牙一动,却发现右臂已经痛得麻木。“啊”他发现他的右臂整个无法动弹了,肿胀得有平时两倍大小,稍微一碰,钻心刺骨的疼痛就来。一……一定是骨头断了!不仅是骨头断了,关节也完全脱臼损伤,而连带着周围的韧带肌肉,都有不同程度的重挫。
“是谁!!”张斐在暗巷中大叫到,但凶手早已消失无踪。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因为一边手臂不灵活,身体不平衡地撞到了旁边的杂物框上。酒瓶子咣咣地响。雨水将夜幕洗得深蓝,也露出地面上一行灰白石粉写的字迹,在堆积着杂物和垃圾的下水道口,尤为明显。
“你的代价,狙击手。”
“啊啊啊!”张斐一拳砸在旁边的酒瓶框上,锋利的玻璃又划上了他完好的一只手。他无奈而痛苦地发泄着。谁都知道,手臂对狙击手的重要性。骨头、肌肉、韧带的少许损伤,都可能影响已经积累好的肉体记忆。但现在张斐只能呜呜地哭着。对方是想废了他的手。
为什么他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巷子里,为什么对方对准了他的手,为什么一直有人跟踪他。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明明白白昭示了,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报复。对方就是要毁掉他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他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张斐重新出现在了医院里。他看起来非常不好,如行尸走肉。因为在暗巷里遭到袭击,他在那里几乎昏睡了三个小时,从夕阳西下到华灯初上。等到他赶到医院时,伤势已经非常严重,肿胀得衣袖都无法剥下来。
“怎么现在才到?”看到姗姗来迟的张斐,主治医生埋怨着,又看到他头部、手臂上的伤,没继续说话。医生说舅舅手术已经结束,在病房休息,让张斐先去处理他的伤口。
到了急诊,医生看到张斐的手臂,又是一阵抱怨:“怎么拖到现在才来?我只能给你先紧急处理了,后续要再深度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