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放弃就放弃,非常平和淡然,季彦平完全不能理解,李秋屿在律所也是一点点打拼上来,吃过苦的人。他要回一座普普通通的城市里去,也不说干什么,人家挽留他,他微笑着拒绝了,好像没什么不能舍弃,舍弃的态度非常轻,几乎没有痕迹。
季彦平请他吃了顿饭,吃着吃着,两杯酒下肚,想起这些年的求学路,工作上的艰辛,季彦平呜呜哭了,他以为考到北京就好了,其实路还很长,刚算上道,李秋屿要走,他心里有些忧愁,还有些害怕,他对李秋屿有类似对父兄那样的依赖,留恋,尽管他知道李秋屿对他可能什么也没有,李秋屿是矛盾的,包容万物,又空无一物。
他只知道李秋屿走了,不再做律师,他也没问过成家了吗一类的私人问题,真正成了君子之交。几年过去,季彦平成长了,他变得稳重、干练,有一个马上要结婚的对象,生活顺遂,当初梦想的基本要全部实现了。
只在偶尔一个瞬间,季彦平会想起李秋屿来,不知道他到底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所以,李秋屿今晚的电话一打来,他心里没法平静了,他想起老师的话,说学这个的,别最后自己进了监狱,发现法官还是老同学。
有时世情就是这么荒谬的,季彦平见怪不怪了。
他不知道李秋屿那边是怎么回事,但他相信师哥,不为别的,那是师哥,不是旁人。
在电话里是没说什么我相信你这类话,两个大男人之间,太肉麻了,他只要李秋屿等一下,把工作交接安排下,他马上就会赶到他身边。
季彦平坐后半夜的飞机来的,五点多钟,天光大亮了,李秋屿在机场等他。季彦平好几年没见过他,一眼瞅着了,李秋屿个子高,模样几乎没什么变化,英俊挺拔,眉头稍稍一压,会有一瞬间的冷峻感,是师哥没错了。
季彦平很激动,跟李秋屿拥抱了一下,他觉得这几年自己不光模样沧桑了些,心也变老了,老得比脸还快,一见着李秋屿,他又成了人家的师弟,仿佛跟着年轻了。
李秋屿笑着:“彦平,很累吧?能吃得下早点吗?”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打李秋屿嘴里说出来,感觉完全不同,好像昨天两个还见着面呢,一点都不生分。
两人找了家早点铺,一块儿吃饭,边吃边交谈,吃完饭又回到车上说话。
有些事是心照不宣的,每个环节,每个节点,应该尽快做什么,两人都再清楚不过,李秋屿把自己的事情简明扼要说完,告诉季彦平收集证据的几个方向。
“你意思不止酒店的事?还会有其他人跳出来报案?”
“没有最好,大概率有,而且可能就是这两天,赵斯同要层层给我加码,让我一点点崩溃,他什么心理我很了解,我没时间了,他要的是打我措手不及,你按我说的去做。”
他把手机里导出的一段录音,交给季彦平,如果用不上最好。李秋屿的直觉还没错过,这是天赋异禀,却不怎么想要。
李秋屿说:“万一事情不好,你要去找李明月,叫她别害怕,跟她谈谈,我真怕吓到她,她才十七岁,奶奶刚去世没多久,我现在出事,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念头一动,心里的痛苦起来,缠绞着胸口难受极了,李秋屿面上是很平淡的,“没有她的话,发生这种事,我也许就懒得动了,什么结局都无所谓,你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