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但是他依然睡着了。他的身体微微蜷缩着,睫毛安安静静地拂在眼下的皮肤上。
看上去近乎是全然安宁而不设防的,夕阳金红色的光辉照耀在他的身上,让他的皮肤瞧上去都是一种温暖的金色。
河流缓慢地自他们身边流过,河面上一片片尽是破碎的金色光斑,水流柔软地拍打着船底,发出有节律的响声。
然后,非常忽然地毫无逻辑地赫斯塔尔忽然想到了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的某个片段,他再某个旧书店里读到了弗朗西丝?博内特的《秘密花园》,里面有这么一段话:
“活在这个世界上,怪事之一是。仅仅是偶尔之间,你才确信无疑你会永远、永远、永远活下去的。
你有时知道这一点,当你在娇嫩肃穆的拂晓时分起来,出去独自站着,深深把头往后甩,看上去、上去,目睹灰白的天空慢慢变化、发红、奇迹般的不可知发生着。
直到东方让人几欲叫喊,你的心静止下来,为日出那奇怪的、不变的至高无上
这一幕每天早晨一直发生,持续了成千上万上亿年。这一刻你就知道了,大约持续片刻。
你有时知道这一点,当你独立在落日的林中,神秘的金色静谧斜穿过树枝、投到树下,仿佛在慢慢地说着什么,一遍又一遍,听不真切,不论你怎么努力。
然后,有时夜里无边的墨蓝色宁静,上面亿万颗星星在等着、看着,让人确信;有时远处一阵音乐让它真实;有时是一个人的一个眼神。”
在赫斯塔尔小的时候,他不理解这种感受。那是当然,当时他有许多需要操心的事情,譬如说饮酒过多的父亲、今天的晚餐和明天的学费,又或者怎样合理地逃开教堂里的那些钢琴练习而不伤父亲的心,如何逃离那些成年人肮脏的手指。
对于幼年的赫斯塔尔来说,没有哪个瞬间是令人觉得自己是会「永远、永远」活下去的。
而对于已经长大之后的赫斯塔尔来说,那无疑就是此刻。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是一种令人感觉到肃穆的沉默而他紧紧是注视着阿尔巴利诺,对方的面孔正被夕阳西下时刻那变化无穷的暮光描摹着。
然后,他轻轻地、慢慢地把那本日记放回原来的盒子里,把盒盖盖好,塞到了不太碍事的船舱底部。
他感觉到自己要干的事情可能有点傻,但是又为什么不呢?他们现在在奥地利,没有任何其他事情发生,没有工作,没有人死亡,也没有一堆警察在后面追捕他们。
对于赫斯塔尔来说,居住的古堡可能发生过某些诡异的死亡事件只是他的生活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所以他可以把它们暂时抛之脑后。
然后他缓慢地滑下了凳子,在木船底部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在了阿尔巴利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