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任婆是村子里的接生婆,从她紧绷的脸上,钟文松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
老任婆最近几年接生的老规矩,要是生的是男孩子,劳务费是一元钱。
女孩子五角,都外带两包点心。
聂大梅从屋子里走出来,倒是一脸平静。
她要去灶房里,给李停擀面叶汤喝。
钟文松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李停,她的身边是一个薄薄的襁褓。
天气本来就热,她又折腾了半天,现在头发一绺一绺的散落在枕头上,贴在脸上,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现在她闭着眼睛,精疲力竭地瘫在床上。
他没有忍心去问她,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把水盆端出屋子,想问问他娘,李停这次生的,是不是又是个女孩子。
因为那个“娘”实在叫不出口,迟疑了一下,径直端着水去院子里粪坑边倒了。
还没有把脸盆放下,屋里蓦然响起李停低低的抽泣声,听起来虚弱而又压抑。
钟文松手里的脸盆“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没有再进屋里,也没有去灶房里帮母亲烧火。
他几乎已经肯定,即使聂大梅做好面叶汤,李停也不会喝上一口。
他在屋角处的青石板上坐了下来,周围厚重的黑幕仿佛变薄了一些。
外面咣咣当当的撞击声停了下来,孩子们的吆喝声变成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钟文松朝天上望去,刚刚被天狗完全吞食的月亮,正一点一点地现出身来。
月亮会越来越亮的,他心里杂乱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