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搭在担架外的手指,被碎裂的骨头和焦黑伤口牵扯着,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
指尖似乎微微向内蜷缩,仿佛想攥住什么……又仿佛只是垂死的反射……
负压隔离罩冰冷的黑色材料隔绝了他最后一丝感知。担架被迅速抬上带有毒蝎徽记的特殊装甲运输车。引擎轰鸣,迅速驶离这片彻底沦为废墟的战场。
玛丹冷漠地看着运输车消失在残破通道的阴影里。她才缓缓松开一直无意识刮蹭着青铜蝎子尖刺的指尖,指腹上留下一道细微的白痕。她转身,目光掠过这死寂的、只有钢筋扭曲呻吟和尘埃缓缓飘落的巨大坟场,最终落在不远处碎裂台阶上那块被忽略的、残留着一抹冰蓝色晶状碎屑的地方(小女孩艾琳娜冰封的位置)。
“全面封锁这里。一寸一寸地筛。所有能量残留痕迹、生物样本、包括每一块沾血的石头……全部打包带走。” 玛丹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掌控力,对着副官下令,“特别是那个位置,” 她抬手指向冰蓝碎屑残留处,“相关样本,列为最高优先序列‘冰川’。” 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又玩味的弧度,“那位外交官夫人……会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H港城郊,临海峭壁之巅——观海疗养中心。
最高安保等级VIP病房。
灯光是恒定的柔白,永远维持在27度恒温,空气过滤系统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比呼吸还要安静。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墨蓝色的夜海,远远能看见城市边缘连绵的灯火。
病床上,石宇峰无知无觉地躺着。头部以下盖着雪白的被子。露出的颈部皮肤带着病态的苍白,松弛,布满了细密的老年纹路。他的头发被修剪得很短,显出大片的灰白。双颊微微凹陷下去,眼窝深陷,眼睑紧闭着,看不到那曾经锐利的眼神,只有两道深刻的法令纹在松弛皮肤上刻着无情的时间。他的嘴唇微张,嘴角依稀有干燥的皮屑。
各种精密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器环绕着他,屏幕上跳动着代表极其脆弱生命状态的绿色曲线和数字,氧气面罩覆盖着他的口鼻,发出有规律的、轻柔的嘶嘶声。
与废墟中的惨烈判若两人。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枯槁感,更浓了。不是昏迷,更像是一种……彻底的“空洞”。
病房里并非只有冰冷的仪器。
一个女人静静地坐在靠窗的扶手椅里。暗紫色的真丝睡袍,勾勒出成熟却略显纤瘦的肩线。柔顺的黑发随意地挽起,露出天鹅般优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弧度的颈项。她的手指轻轻托着一杯袅袅冒着热气的咖啡,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温度。她的目光并没有完全聚焦在石宇峰身上,而是带着一丝遥远的迷离,静静地“看”着窗外墨蓝色的大海。海面上一点微弱的船灯闪烁,如同坠入深渊的孤星。
艾琳娜·索菲娅。那个他当年从码头垃圾堆里拖出来的混血女孩,如今是某位小国外交官的夫人。
她手腕上那串极细的铂金链,串着一颗小小的、仿佛泪滴形状的海蓝色宝石(与石宇峰少管所里捡到的、当年给她当信物的玻璃碎屑颜色极其相似),随着她手腕的轻微转动,反射着柔白灯光,跳跃出一点微弱却执着的蓝芒。像是幽深海底一丝不肯熄灭的磷火。
病房的感应门悄无声息地滑开,没有任何脚步声干扰这份死寂。
一身剪裁完美、价格不菲的藏蓝色手工西装,连每一根线条都透着精心打理的精明。保养得宜的手没有佩戴任何夸张的饰品,只在左腕戴着一块纯手工制造的铂金腕表,镜面擦得一尘不染,秒针走动精准无声。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额前一缕精心挑染的灰白色发丝,反而增添了几分经过岁月洗礼的儒雅气质。他脸上带着礼节性的、恰到好处的凝重,步态沉稳而不显老态。唯有那双被金丝眼镜框遮挡住的眼睛,在看向病床时,镜片后面掠过一丝极其精微的、如同扫描财产般的……锐利计算光芒?
石星野。他“精心”挑选、亲手扶植、如今却在“青铜资本”权力漩涡中试图反噬、将养父推入黄昏法庭的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