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吗?"钟华的声音很轻,"在纳木错那晚,你说银河像条结冰的河。"他的指尖沿着墙上的影子移动,从"青海湖"的波浪线,到"稻城"的雪峰尖,最后停在"银河"的中心,"当时我想,等我们老了,就在阳台上种满绿萝,让叶子把这些地方都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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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盒里的土不知何时被根须顶得鼓了起来,缝隙里钻出几缕嫩芽,嫩得像青海湖初春的湖水。阿玉蹲下来,发现最底层的报纸上,钟华画的路线图被根须勾勒得更清晰了——青海湖的波浪线缠着稻城的雪山,西双版纳的棕榈叶托着敦煌的沙丘,而所有线条的终点,都指向纳木错那个小小的圆圈,像极了他们在星空下,用石子摆的简易地图。
夜里起风时,绿萝叶子摩擦防盗网的声音,很像敦煌戈壁的风沙声。钟华起来关窗,看见月光穿过叶片,在地板上投下流动的影子。他没开灯,摸着黑走到鞋盒旁,指尖触到藤蔓上挂着的水珠——不是露水,是阿玉下午浇水时洒的,水珠坠在叶尖,映着路灯的光,像极了纳木错湖面,那些被星光照亮的冰裂纹。
后来那个鞋盒被撑破了,阿玉换了个更大的陶盆,盆底垫着青海湖的鹅卵石。绿萝沿着防盗网爬到了二楼,有天隔壁的奶奶敲开门,说她家晾的棉被上沾了片带铅笔痕的叶子。阿玉接过叶子,背面是钟华画的"月牙泉",沙丘的弧线里,还嵌着半粒风干的沙枣——那是他们在敦煌鸣沙山,用矿泉水瓶攒的沙子,后来撒在了绿萝的土里。
入秋后的某个周末,钟华搬来梯子修剪藤蔓。他站在最高一级,突然看见铁网顶端缠着片枯叶,形状像极了雨崩村神瀑的冰棱。他伸手去摘,叶子背后掉出个纸团,展开来看,是阿玉的字迹,写着:"下一站,涠洲岛",笔画间洇着淡淡的水渍,和他们在纳木错拍星轨时,相机镜头上凝结的露水痕迹一样。
此时阿玉正在厨房煮面,电磁炉的光映着她手腕上的银镯子——那是在大理的扎染坊,用废银料熔的,镯子内侧刻着小小的"青海湖"。窗外的绿萝叶子沙沙响,有几片被风吹到玻璃上,叶脉的影子晃来晃去,像极了钟华在纳木错拍的延时摄影里,缓缓旋转的星轨。
面煮好时,钟华抱着剪下来的藤蔓进屋,枝条上挂着个用细铁丝编的小玩意,晃悠着像个迷你指南针。"在叶子缝里找到的,"他把那东西放在餐桌上,铁丝尖端指向的方向,恰好是防盗网外,夕阳沉下去的位置,"像不像我们在稻城租的那辆破车的方向盘?"
阿玉夹起一筷子面,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她想起在青海湖看日出那天,钟华把矿泉水瓶灌满湖水,说要带回去浇花。后来水洒了一半,剩下的存在冰箱里,直到绿萝长出第一片新叶,她才把那点湖水倒进鞋盒,当时瓶底沉着的细沙,现在大概正嵌在某片叶子的脉络里,随着光合作用,一点点变成叶绿素的颜色。
阳台上的绿萝还在长,今年冬天特别冷,钟华给它们裹了层旧毛毯,边缘露出的藤蔓上,结着细小的冰晶。某个清晨阿玉开窗透气,看见冰晶在阳光下融化,水珠沿着叶子背面的铅笔痕往下淌,"青海湖"的波浪线被冲得发亮,"稻城"的雪山尖上,挂着一滴将坠未坠的水珠,像极了他们在垭口看到的,那粒挂在经幡上的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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