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懵懂的青头蟋蟀似乎终于觉察到了下方那两道炽热目光的压迫,后腿猛地一蹬,小小的身体再次弹射而起,瞬间便消失在花厅另一侧的浓密花丛里,只留下几片被它惊动的叶子,在秋风中轻轻摇曳。
短暂的惊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过后,庭院重归寂静,甚至比先前更加凝重。
少年眼中的火焰并未因蟋蟀的离去而熄灭,反而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为内敛、更为沉静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方才那生灵的精魂吸入肺腑。悬停的刻刀再次落下,这一次,落点不再是方才那片莲瓣,而是旁边一块尚未动刀的木料空白处。
刀锋切入木头的声音重新响起,却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依旧是那干脆利落的“嗤嗤”声,却仿佛注入了新的灵魂。
刀走得更快,更流畅,带着一种豁然开朗后的酣畅淋漓。刀尖划过之处,线条不再是依样画葫芦的模仿,而是陡然间拥有了呼吸般的生命力!
新刻出的莲瓣边缘,不再仅仅是圆润的弧线,那微妙的起伏转折间,竟隐隐透出蟋蟀后腿蹬踏时那充满张力与爆发力的劲道;莲瓣表面的纹理走向,也仿佛融入了那油亮背甲上自然流泻的肌理光泽。
一块原本呆滞死板的木料,在少年灌注了全副心神与领悟的刀锋下,竟开始焕发出一种近乎血肉的温热与灵韵!
周木匠张着嘴,看着徒弟手下那不可思议的变化,手中的短斧早已悄然垂下。他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刘岳昭与刘连捷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激荡的波澜已渐渐平息,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决断。
刘岳昭微微侧头,对侍立在不远处、同样被这无声一幕震撼得忘了呼吸的管家低声吩咐了一句:“去,取二十两纹银来。”
管家一个激灵,如梦初醒,慌忙躬身应了声“是”,脚步有些踉跄地快步向内堂走去。
少年依旧沉浸在刀与木的世界里,对身后的暗涌浑然未觉。
直到那朵饱含着生灵精魄的莲花在他刀下彻底绽放,他才缓缓收刀,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全身气力。
额上的汗珠汇成细流,沿着鬓角滑落,他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后那两道沉甸甸的目光。
他有些茫然地转过身,看到两位身着便服、气度却迥异常人的老者正站在不远处,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复杂难言,有审视,有期许,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沉甸甸的重量。少年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尚带余温的刻刀,微微低下头,避开那过于锐利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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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很快捧着一个深蓝色粗布小包裹回来,双手恭敬地递给刘岳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