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岳昭!身为封疆,约束无方,致启边衅!
腾越滋事一案,酿成戕害英员重案,实属咎无可辞!
着即革去云贵总督一职,拔去花翎,褫夺黄马褂,交部严加议处!速即解任,回籍听勘!永不叙用!”
那宣读圣旨的京官,声音尖利,在总督府森严的大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刘岳昭直挺挺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永不叙用”四字如同最终的判决,砸得他眼前发黑。
花翎、黄马褂被粗暴剥下,锦鸡补服被扯去,连官靴也被褪下。
他像是被剥光了所有鳞甲的龙,被粗暴地推出了辕门。
昔日部属远远避在角落,目光闪烁。只有几个跟随多年的老兵,跪在尘埃里,对着他离去的背影,重重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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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岳昭没有回头。他一步一步,踏出总督府大门,脚步沉重如拖千斤镣铐。
来时前呼后拥,去时孤影茕茕。只有那匹老迈的乌骓马,被老仆牵着,默默跟在后面。
马车颠簸在崎岖的归途上,刘岳昭闭着眼。
车窗外,急速倒退的西南山水模糊不清。
他脑海中翻腾的,是驿卒浴血的身影,是边民愤怒的呼号,是马嘉理倒毙蛮允山林的景象,是威妥玛咆哮的嘴脸,是老佛爷震怒的谕旨,是部属们躲闪的眼神……
是失职?是无奈?是边民的血性?还是自己未能掌控局面的无能?无数念头撕扯着他。
“老爷……”刘夫人王氏哽咽着,“朝廷……朝廷也是迫于洋人……”
刘岳昭猛地睁开眼。眼神疲惫如枯井,井底深处却燃着一点不肯熄灭的余烬。
他缓缓摇头,喉结滚动,只吐出两个字,沙哑却沉重:
“边民……何辜?”
车轱辘碾过碎石。边民何辜?他们保家守土,反击侵略,何错之有?朝廷崇洋媚外,拿他顶罪,他心知肚明。
代价,便是这十年黔山深处的枯坐,便是这满腹功名化作的、只能掺入线香的硝石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