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
连这最后的、绝望的血书,也留不下丝毫痕迹。
历史,或者说那操控着神器、操控着命运的无形巨手,连他这一点点卑微的挣扎,都要彻底抹去,不留一丝涟漪。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不是哭,也不是笑,是灵魂被彻底碾碎后,空洞的回响。
那空白宣纸的嘲讽,比任何酷刑都更彻底地击垮了他。
他像个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木偶,颓然坐倒在冰冷的地砖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将头深深埋入屈起的膝盖之间。
书房内死寂一片,只有烛火不安地跳动,将墙上那个蜷缩的巨大黑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如同一个被遗弃在无边黑暗中的、孤魂野鬼的剪影。
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夏秋之交。
长沙城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躁动。来自京城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皇上锐意变法,“明定国是”的诏书震动天下,裁撤冗衙、废八股、练新军、设学堂……一道道诏令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长沙城里的维新学会也办得风风火火,报馆的时论文章更是字字铿锵,直指时弊。
一种久违的、混杂着希望与不安的亢奋,在沉闷已久的帝国肌体里隐隐流动。
提督衙门书房内,却是一片与外界格格不入的死寂。
周宽世独自坐在阴影里,案头摊着一份《湘报》,上面刊载着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志士慷慨激昂的言论。
烛光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每一道皱纹里都刻满了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洞悉一切的麻木。
怀中青铜盘的冰冷触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提醒着他:风暴将至。
预感的悸动如期而至,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和令人心头发紧的冰冷。
周宽世没有犹豫,也没有了往日的挣扎。
他如同一个早已写好结局的戏子,麻木地取出青铜盘,指尖按上那冰冷的盘心。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