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长生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着那只搪瓷缸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半点声音。
是啊,雪梅说的都是实话。
冬萍嫁给他这些年,受的委屈还少吗?
他娘的脾气,他自己都怵,更何况是冬萍这个外来的媳妇。
每次他娘挑刺找茬,冬萍都是默默忍着,从不在他面前抱怨。
可他呢,他除了会说一句“我娘就那脾气,你多担待点”,还会说什么?
他想起了那天岳父把三百块钱塞到他手里时,语重心长说的话:“长生啊,爹知道你是个老实人。卫国和雪梅在城里混出名堂了,他们愿意拉你一把,是看在冬萍和孩子们的份上。你是个男人,得把这个家撑起来,不能让冬萍和娃儿们再跟着你受苦了。”
岳父那饱含期盼和担忧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良久,冯长生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哑着嗓子,声音有些干涩:“雪梅,卫国,你们别说了。自从爹把那三百块钱拿给我,我就知道,你们是真心为了我和冬萍好。”
“以前是我没本事,是我懦弱,让冬萍跟着我受老娘的气,跟着我吃苦受罪了。”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眼圈有些泛红:“你们放心,从今往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等冬萍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我都立马让她结扎。”
“就算这辈子我冯长生只有三个姑娘,我也认了,只要冬萍和孩子们能过上好日子,啥都可以。”
这番话,他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张卫国见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姐夫,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现在是新社会了,讲究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娃怎么了?女娃养好了,照样能给家里顶门立户,照样能挣大钱。”
“你看看咱们这个粉馆,现在不就是雪梅、我二妹桂花还有春波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