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小口吃着美味的肴肉,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被重视的温暖,听着夫人们说笑,小脸一直红扑扑的。当阿箬好奇地问她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郎君时,春杏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少女的羞赧:“奴婢…奴婢不敢想…就是…就是觉得…赤磷卫里…巡逻队的…拔汗那…队长…人…人挺好的…” 说完,耳朵根都红透了。
“哦——!”众人顿时发出善意的起哄声。连埋头苦吃的顾远和墨罕都抬起头,顾远更是哈哈大笑,指着春杏对墨罕道:“老墨!听见没?你手下的人!眼光不错啊!回头问问那个拔汗那,要是没定亲,我亲自给他保媒!”
墨罕嚼着鸭肉,含糊不清地应道:“包…包在俺身上!那小子…俺知道!是个好苗子!”
何佳俊也难得地放松下来,不再端着金先生的架子,大快朵颐地吃着菜,甚至主动给自己和顾远、墨罕都满上了酒。三人举杯,没有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仿佛将这两个月所有的压抑、憋闷、愤怒和算计都冲刷干净,只剩下酣畅淋漓的痛快!
“痛快!”顾远放下酒杯,抹了把嘴,豪气干云。他一时兴起,竟拍着桌子,用他那低沉带点磁性的嗓音,哼唱起一首契丹的古老歌谣。曲调苍凉悠远,带着草原的辽阔气息。墨罕听得兴起,也跟着用他那破锣嗓子吼了几句,虽然严重跑调,却充满了粗犷的生命力。
花厅里,笑声、谈话声、杯盘碰撞声、豪迈的歌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压抑了两个月的阴霾被彻底驱散,久违的轻松和欢愉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着每一个人。就连一向冷清的银兰,嘴角也勾起了一丝极淡、却真实的弧度。春杏更是彻底放松下来,小口吃着美食,听着很怪的调的歌声和墨统领的吼叫,忍不住掩嘴偷笑。
与正院花厅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珍馐美馔形成地狱般反差的,是听雨轩的死寂与冰冷。
白日里那场雷霆清洗的余威尚未散尽,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和恐惧。院门被两名挎着腰刀、面无表情的赤磷卫牢牢把守,如同两尊冰冷的门神,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苏婉娘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冰凉的地砖上,华丽的纱衣早已凌乱不堪,沾满了灰尘和泪痕。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露出底下苍白绝望的脸。那双曾经盛满野心和媚态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茫然。
翠柳趴在离她不远的软榻上,鞭伤让她无法躺卧,只能侧着身子。二十鞭子,行刑的赤磷卫没有丝毫留情,后背的衣衫破碎,露出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伤口。疼痛让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哆嗦,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连呻吟都变得微弱断续。
时间一点点流逝。夏日的夜晚本该闷热,但听雨轩里却弥漫着一股阴森的寒意。饥饿和干渴,一点点啃噬着她们的意志。
“水…水…”苏婉娘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沙哑微弱。腹中的饥饿感也愈发强烈,空得发慌,甚至有些绞痛。她挣扎着看向门口的方向,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带着怨毒的希冀:“来人…来人啊!本姨娘要喝水!要吃饭!”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窗外夏虫单调的鸣叫,更衬得屋内死寂一片。
翠柳艰难地抬起头,声音气若游丝:“姨娘…奴婢…奴婢出去给您找…” 她想撑着身子起来,后背的剧痛让她瞬间倒抽一口冷气,又重重地跌了回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没用的东西!”苏婉娘看着她那副惨样,心中更是烦躁绝望,一股邪火无处发泄,尖声骂道。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着冲向紧闭的房门,用尽力气拍打着厚重的门板。
“开门!开门!放我出去!我要见王爷!我是苏姨娘!王爷最宠爱的苏姨娘!你们这些狗奴才!敢如此怠慢我?!我要喝水!我要吃饭!听见没有!” 她的声音因为嘶喊而更加沙哑刺耳,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嘭!” 厚重的门板猛地被人从外面踹了一脚,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苏婉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门外传来一个粗犷凶悍、毫不掩饰鄙夷的男声,正是今日奉命看守的赤磷卫小头目:
“嚎什么嚎?!真他妈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