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劲儿缓下来的时候,感觉像被卡车碾过一遍又一遍。身体不是自己的,更像是块沉在水底的朽木,连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闷闷地钝痛。眼皮重得抬不动,勉强掀开一条缝,刺进来的就是病房那白得发惨的光。
带束缚还捆着,勒得人想吐,但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更像是无数小针无孔不入地扎着麻胀的肉。
真不敢相信,我这个半丧尸竟然能感受到这么多。
口腔里残留着胆汁的酸苦,还有一股子铁锈味儿,估计是之前自己咬破了哪儿。稍微想动动手指,整条胳膊就跟灌了水泥似的,纹丝不动。只有左手掌心里那几个被指甲豁开的伤口,丝丝缕缕地疼着,像几根烧红的针一直杵在混沌的大脑皮层底下。
躲不掉的记忆画面瞬间挤了进来:她那张煞白的小脸,冷汗密密麻麻地糊着额头和鬓角,手死死掐着肩膀上那该死的白色架子,还有那声短促又压抑的抽气……
操。喉头一阵痉挛,堵得发慌。
最重的石头压在上面,每次吸气都像在咽玻璃渣子,混合着消毒水那股永远洗不干净的味儿,我真他妈把她弄伤了,我怎么会呢……
病房门“咔哒”一声轻响。
我下意识想把脸埋进枕头里,连扭头的力气都欠奉。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上那惨白的光晕,只想立刻昏死过去,当条什么都感觉不到的烂泥。
脚步声。轻,缓,带着点犹豫,在床边停下。不是护士那种干脆利落的动静。
不用看。光凭那股钻进鼻子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干枯花草气味的淡淡洗衣皂味儿,我就知道是她。墨墨。她又来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攥紧,快停跳了。
草,她又来干什么?离我远点不行吗?求你了,别过来。我想吼出来,喉咙里却像是堵满了棉花和砂砾,一个音节都挤不出,连转动眼珠看向她都不能。
预想中的询问或者检查都没发生。床边传来一阵布料细微的窸窣声。紧接着,身侧微微往下一陷。
她动作很轻,极其小心地避开了我有伤或者被束缚的地方。只是侧着身子,把她没受伤的那半边,缓慢地、轻轻地靠在了我同样被束缚带捆着的胳膊旁边。不是拥抱,更像是疲惫不堪后的无力依靠。她身体的重量一点点传递过来,隔着束缚带和薄薄的病号服,很暖。她肩膀上的固定架,那坚硬的边缘,不可避免地轻微硌在我手臂上,带来一种奇异的、无法忽略的触感。
我浑身瞬间绷紧!所有麻痹的肌肉都在警报中试图反抗束缚!
不行!
走开!
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