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砺道:“我请了人日日帮着测绘水文,前日收到来信,按着这样形势,只怕不是溃堤那样简单。”
陈夫子一愣,脸上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起来,道:“你的意思是……”
韩砺道:“只怕黄河又要改道了。”
陈夫子脸色一白,半晌,方才叹一口气,道:“罢了,也不是人力所能为,只是如果当真改道,沿途不晓得多少人家又要遭罪。”
又道:“今年气候实在太差,京中多少年没有涨水涨成这个样子了……”
他唠唠叨叨说了几句,才把桌上许多东西整理出来,卷成一卷,递给韩砺,道:“我前些年跑得动的时候,也带着学生整理过中游、下游水文数据,这几日收拾了一番,总算弄出来些能用的,你先拿去,得用也好,不得用也好,你师兄本事小,比不得师父,只有这些了!”
韩砺简单翻了翻,原是十年间中、下游几个定点的水文测绘,主干、支流主道、改道情况等等,十分细致,最难得不是简单整理,仔细做了统计、比对,正是自己能用上的。
他去拿纸仔细包了一层,又用油纸再包一层。
见得韩砺这样珍惜,陈夫子嘴角翘了又翘,险些压不下去。
等人把东西包好了,他才问道:“你当真要去了,是不是?”
韩砺点头。
陈夫子表情有些复杂,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些烦,沉默了几息,他才道:“去了也好,德彰此人性格倒是忠厚老实,只可惜能力太过寻常。”
又道:“徐新林你还记不记得?小尤原来带过的学生,眼下正在德彰手下做门客。”
“我前一向使人去问了问他情况,竟是在整理州志、县志里头水文数据——这样东西,找两个吏员去做,岂不比自己做来得快?再一问,说是叫了半个月,下头无人理会,几个胥吏,一会子说要下去催春种,一会子又说要去催徭役,转头又说要去问堤坝。”
“德彰好歹也是个通判,上官带去的亲信,竟是连几个胥吏都叫不动,管中窥豹,你只想想,就晓得那衙门里头上上下下,是个什么模样了——只怕你到时候要用人,还有得整治。”
韩砺闻言,只做冷笑,道:“整治?我哪有空整治这些!我从来不是岑德彰那样好说话的,平常也就罢了,这种时候,谁不做事,就永远不要做——把那位置让出来,大把能做的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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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本想劝几句,再一想这师弟往日行事,又老老实实闭了嘴,沉默片刻,到底提醒了一句,道:“你也不要做得太惹眼,我今日听得人说,朝廷有意着都水监清理五丈、金水两河,从前不提,今次多半是那曹相公主持。”
“外头早有传言,说他想要举荐你,要是他强要行事,你去也不好——做出东西来,只会便宜了他,外头还要夸他一句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去也不好——有那不晓事的,只会说你私心怕事胜过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