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她..."他轻声说,目光黏在女儿身上。一片雪花粘在窗棂上,久久不化。温北君伸手想碰,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伤痕已经连成片,像是宣纸上晕开的墨点。
腊八节清晨,小瑾潼端着粥进屋时,正看见爹爹将什么塞进枕下。瓷碗摔得粉碎,八宝粥溅在青砖上,像幅斑驳的画。她抢出染血的帕子时,发现爹爹的指甲已经泛紫。
接下来的半日,温府被翻了个底朝天。药渣从床底的陶罐里倾泻而出,散发着苦涩的霉味;御医的脉案上"肺伤溃脓"四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最可怕的是那卷棺木图样,连棺内要放多少石灰防潮都算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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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小瑾潼跌坐在满地狼藉中,图纸在手里簌簌作响。温北君想说什么,却被咳嗽震得蜷起身子。她扑过去抱住爹爹,才发现那曾经能单手抱起她的臂膀,如今瘦得能数清肋骨。
"不怕..."她将脸贴在爹爹瘦削的背上,眼泪浸透了单薄的中衣,"我能..."这句话没说完,因为院外突然传来孩童的腊八歌谣,欢快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温北君轻轻拍着她的背,哼起《穗满仓》。炉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恍惚间仿佛回到她蹒跚学步的岁月。那时爹爹的影子能整个包裹住她,如今却只剩薄薄一片。
立春这日,温北君精神出奇地好。他让小瑾潼扶着来到院中,看阿穗在桃树下埋春酒。阳光透过枯枝在地上描出细碎的光斑,远处田垄上已有零星的草芽钻出冻土。
"瑾潼,去取书房那个紫檀匣来。"他的声音比往日清亮几分。匣中的红绸嫁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袖口的麦穗纹是用金线掺着头发绣的——小瑾潼认出那是自己的头发,去年剪下给爹爹做药引的。
"本想..."温北君喘了口气,目光落在她发间歪斜的木簪上,"等你及笄..."这句话没说完,因为小瑾潼突然指着桃枝:"花苞!"
确实有三五个粉嫩的花苞从树皮里钻出来,在风中轻轻颤动。温北君伸手想碰,却见自己的指尖已经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他缓缓收回手,将最后一点体温留在女儿掌心。
夕阳西沉时,他在小瑾潼背诵《齐民要术》的声音中闭上了眼睛。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窗外一株新发的麦苗,嫩绿的叶片上还沾着晨露,在余晖中闪闪发亮。
“瑾潼别怕,爹爹睡一觉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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